【我为写售春联准备了半个学期，练毛笔字、准备笔墨纸张，可以说万事俱备。但到了市场之后才发大问题：没有桌子，怎么写对联呢？】

　　在集市转了几圈后，我发现远离集市中心一段距离的信用社门口的空地上有两块长条石，上面的积雪已经被人扫了下去，比较干爽。

　　我试了试将纸铺开，弓着腰写完全没有问题。

　　我将海报挂在条石后面的树上，将红纸铺开，忐忑地迎候第一位顾客。

　　事前我已经侦查清楚，供销合作社有印刷的对联，字当然好，书法家写的。镇上还有一位书写对联的退休教师，据说已经写了好几年了。

　　我曾观察过老先生写对联，一笔一划，清清楚楚，写得慢，不悬腕。我的毛笔字有待提高，但我会悬腕，不挑地儿，速度快。老先生是老面孔，别人看惯了。年轻人会写毛笔字的不多，我又打着勤工俭学的旗号，或许会吸引一些人。

　　果然，铺开笔墨纸张不久，就围过来一些老乡，边看海报边指指点点。

　　我有些紧张，但表面却很轻松。

　　终于人群中有位大叔问我真的是大学生吗。我回答是，还掏出学生证给他“验明正身”。

　　他问春联多少钱一副，我回答说8毛。

　　我知道供销社的春联是一元钱一副，老先生的春联是9毛一副。我高中学过政治经济学，知道价格是最基本的商业手段。

　　大叔让我先写一副看看。我于是写了：天增岁月人增寿，春满乾坤福满门。

　　大叔说要了！他接着说，他年前盖好了新楼，儿子夏天要考高中，希望我能给他家大门写副长点的春联。

　　我用编顺口溜的“功底”想了想，写出了这样一幅春联：羊年盖小楼，三羊开泰紫气自来；猴年赶大考，封侯挂印必定高中。横批：心想事成！

　　春联写好后引来了一片叫好。老乡们的欣赏水平其实有限，见到吉利的话就心满意足了。

　　大叔给了我两块钱，说不用找零了。感谢不知名的大叔免费给我做的“托儿”。之后其他人争着让我写，很快对联就将条石周围铺满，用石头块压着等着墨干。。

　　我逐渐放松，甚至有些得意。

　　突然信用社里面出来一人，告诉我不能在这里摆摊设点，说人太多威胁安全。我争辩说空地离信用社有一段距离，没有影响。他说如果不走，会让市场管理员来办理。

　　很快就有一个戴着红袖箍的壮年人过来了，人高马大，看起来样子很凶。他一边看我的海报，一边哄周围的人赶快离开。围观的人说，对联都买了，就等墨干了拿走。

　　市场管理员对我说，不要在这里写了，把东西收都起来！

　　眼看辛辛苦苦准备了大半个学期的打工计瞬间落空，我心里透凉！但是，我胆子再大，也不敢和市场管理员对抗，只好懊恼地收拾东西。

　　市场管理员低声对我说：娃儿你莫急，跟我来，我给你找个地方。

　　我转悲为喜，跟着他向集市中心走去。

　　他走进一家裁缝铺，和里面的人说了一会儿，出来说他和老板说了，我在这里写，外面太冷，这里地大……

　　那时我真的是感动得想哭了。后来，他还给我拎了个小的土火炉。

　　20年之后的2012年，我看到网上一些人对城管进行大肆攻伐，说城管里没有一个好人的时候，我有感而发，写了一条“也说城管”的微博。

　　是啊，无论哪个行业，都有好人坏人，但肯定是好人居多，不能因为个别人就否定一个行业，包括行医这个行当……每个人都有被误解的时候，比如我写这些陈年旧事，也有人认为目的不纯。

　　之后的几天，我继续往返于邻近集市，继续写售春联。

　　那个寒假，我写春联挣了三百多元，足够轻松应付下个学期的生活费了。

　　然而，接下来的一学期，事情却有了些变化。

　　2016年2月8日，猴年初一夜，整理于中山大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