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看到了宜修的《底蕴的陶盘》一文,感人至深,不由自主地写了我对父亲的哀思。
今年四月为了祭奠父亲,我终于在清明节前忍着强烈的腰伤如愿赶回家乡。我对妹妹说,我想看看父亲垂危时刻的遗笔。妹妹们这才告诉我,当她们整理父亲遗物时,在他的笔记本里、银行存摺里、眼镜盒里、药品罐里与大小抽屜里,发現很多纸条,每张纸条上只有同样的几个字:我与弟弟的名字。妹妹们又告诉我,重症护理病房里父亲在弥留之际稍一清醒,就费勁地唸叨出儿子的名字。凝视着父亲葬礼上所用的照片,心如刀割,儿子不孝,儿子不懂父亲思儿之心如此深切。我们寻思着,父亲拍这張相片,一定是预感到时日不多了。一天,他突然穿戴整齐,打起精神,忍着疼痛,让我的外甥儿给拍了这張相片,留下永久的纪念。相片中父亲的那种慈祥又傲然的风骨,依然呼之欲出。
清明节那天,腰痛难以行走的我居然可以征服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,终于跪倒在父亲你的坟前,燃香,默念,长跪,伏地三磕头。
那是10月的一天,突然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。三天内我办完了签证,机票与工作安排,两天后就將上机。也许我是急火攻心,几天也没好好地睡过觉。第四天,突然不适;第五天,身体已完全失去平衡,无法走路了。掛急诊,不多久,医生决定从观察室转到急症病房,这时刻是10月22日下午刚过5点。很少生病的我只惦念很快出院去见父亲一面。一个名为Ramsay Hunt 病毒攻击了我的头部神経,耳朵也有几颗疱疹。三天后出院我才知道父亲在北京时间10月23日清晨5:06分走了。就是说,发生在同一时刻。世间怎么有如此巧合之事?父亲,难道你知道我不能启程而黯然瞑目了?每当想起父亲,我为自己未能送父亲最后一程而痛心难言。老天爷,你不公平!
父亲一軰子受过太多的苦难,那些年月真不容易,我们的存在是他活着的最大动力。父亲总是那末坚韧不抜,用最大的爱心,撫育我们成長,教育我们如何做人。父亲必要时他会用生命保卫他的儿女,记得那年文革武斗正炽,一位同学暑假前留下一包东西,委托让我送到他的乡下双亲手里。不久两派武斗升级到开枪,互相射击,屡有被射杀的报道。去乡下的路上要经过两派的分界地段。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当我要骑自行车送件的时候,从來对我不发怒的父亲,厉声责令我不许出去。语毕,不会骑车的父亲拿起这包东西夺门而去了。
心痛的感觉谁都有过,但追悔莫及的心痛真是痛彻心肺。
在上海回美的飞机腾空而起之时,大好河山逐渐远去,我是怀着父亲的照片而离去的。青山埋忠骨,我不会忘却这片青山热土,养育我的父亲与我的祖国永远在我的心中。父亲,今天是父亲节,你平时很少泛淚的儿子又为你流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