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上高一那年的十月的一天，傍晚正下着雨，他回来了。手里捧着一只大大的碗，里面有四条小金鱼。

    “你买鱼了？”我问。

    “不。我们生物课用的。老师说这部分内容上完了，鱼也不想在实验室养着了。问谁愿意带回家养。你不是说不愿意养猫、养狗，充其量只养鱼吗？我就带回来了。”

    还真是！两个孩子从小就缠着我要求养宠物，可兄妹俩还不养一样的，哥哥申请养猫，妹妹申请养狗。为娘只好永远咬紧牙关：“算了吧，你妈养你们俩，都搞不定呢！养猫狗，工作量太大，充其量也就只能养养鱼。”

    这可好，儿子还真就给我带回四条来！

    那天晚上，儿子回来时身上都被雨淋湿了。“外面下雨，我两只手捧着大碗，腾不出手来打伞，又不敢跑，怕把鱼晃出去，只好弯着腰，用头给鱼挡雨。有个乘客看见我这副样子，说：'You'll be a good daddy in future.'”

    第二天晚上下班、放学后，我们去买了鱼缸、石头、贝壳，让四条鱼在我们家安了家。儿子和女儿兄妹俩按照四条鱼当时的颜色，给他们起了名字：Goldie，Inky, Ruby，还有一条鱼的名字我忘了。对它们，我们始终雌雄莫辨。总想着：有一天可能会下小鱼。那么这只鱼缸可能就不够用了哦！

    很快发现，这四条鱼中，Goldie的表现最活跃，也最凶悍。喂食的时候，它总是把别人（鱼）赶到一边，自己吃独食，害得我有时不得不在喂食的时候，用网子先关它的禁闭。等别人（鱼）吃饱了，再给他解禁。可Goldie这家伙似乎生性顽劣，屡教不改。在鱼缸里，常常见到Goldie追逐其它的鱼......看上去，似乎不是在嬉戏，总觉得它是在欺负别人（鱼）。每逢见到Goldie这样的劣行时，除了骂它“臭流氓”外，我们也毫无犹疑地会对它实行禁闭惩罚。可我们毕竟不在家的时候多，天知道Goldie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，曾经是如何霸凌别人（鱼）的！很快，那条被我忘记名字的鱼和Ruby相继死去。只剩下Goldie和Inky。不知是不是因为鱼食总是被Goldie抢用，来我家落户时，个头同样大小的Goldie此时已经明显地比Inky个儿大了！

    大约半年之后的某一天，我们晚上回家时，发现Inky也走了。那天，我们一家都很难过，因为觉得Inky一定是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，受了Goldie不少的欺负。我们把Inky埋在了家门口的树下，让它不曾离我们远去。

    虽然很气恼Goldie一贯的表现，我们还是担心它一个人（鱼）太孤单，于是，又去买了三条鱼回来。不知怎么，没过多久，那三条鱼也没能逃脱它们之前那三条鱼的厄运。而这前前后后，一共七条鱼，始终没能给我们带来一条下一代的小鱼。

    至此，我们对Goldie顽劣的品行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。既然谁来都被你欺负，那么你干脆孤家寡人吧！

    接下来的六年，一直是Goldie自己孀（鳏）居，直到去年感恩节，闺蜜到我家来看见个头儿已经长到人的手掌一般长（含尾巴），对之大为惊艳：“没想到一条普通金鱼可以长这么大、这么漂亮？！干脆把我家刚下的小鱼，送几条到你家来养吧！”就这样，我们家的鱼口又增加到了四口。

    Goldie老了，不知是它成熟了、淡定了，还是游不动了，它，只自顾自地在鱼缸里闲庭信步，不再追逐、欺负新来的伙伴了！

    儿子去年回高中母校，见到当年高一时的生物老师，说起Goldie已经长得手掌一般长，生物老师很讶异：“还活着呢？这种普通的金鱼一般最多也就活四年。”

    昨晚，给三条小鱼喂完食，又让Goldie饱餐了一顿。今天回家时，发现Goldie已经走了......

    我用短信给儿子、女儿发了讣告：Goldie is gone, after being with our family for 7 1/2 years ...

    转瞬之间，接到孩子们的回信：Oh, no! What happened?

    我借这个机会教给两个孩子一个成语：寿终正寝 -- Goldie just came to its end naturally.然后，我附上了这张Goldie的遗照。

    旋即，收到女儿的唁电：Goldie, I love you! You were the best pet I ever had!

    女儿的回信，让我想起Goldie小时候那欢腾又生猛的样子：如果它饿了，而你从它身边过没喂它，它会用尾巴拍水发脾气；而酒足饭饱之后，它会冲着大鱼缸摇尾巴申请回去。虽然它当年也确曾顽劣，但，可能和许多聪明的孩子一样，它总是想方设法想得到更多的关注吧！

    Goldie, we love you! 我们会让你留在后院，和我们一起春花秋月，夏雨冬雪；也会把三条小鱼中一条和你的颜色相近的鱼也命名为Goldie （II二世），一如你不曾离我们远去。

二零一四年四月二十六日晚祭